2018 年 6 月，家住 BC 省 Surrey 市地区的 Paul Bennett 在自己家门口被枪手袭击，身中六枪，抢救无效死亡。警方认为这是一起蓄意的，黑帮模式的枪决行动，但找不到任何 Bennett 和犯罪集团有关的信息。事实上，Bennett 是一名手术室护士和一名儿童冰球教练，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他涉及黑帮活动。警方最终的结论是可能黑帮找错了人了。这个案子到今天已经整整 3 年，没有任何进展。

日前，Bennett 的遗孀 Darlene Bennett 发起了一项关于在 Surrey 市是否继续使用 RCMP 警察服务的公投。一些华文媒体错误地解读了 Bennett 女士的诉求，以为她希望赶走 RCMP。但事实上 Bennett 女士的诉求恰恰相反，她希望保留 RCMP 的服务。在 2018 年上台的 Surrey 市市长 Doug McCallum 则是极力推动 Surrey 市终止 RCMP 服务而转由市政府直接聘用城市警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多华裔会一头雾水，RCMP 是什么？城市警察又是什么？好像听说 RCMP 就相当于美国的 FBI，是联邦层面的警察，而每个城市难道不应该有自己的警察队伍吗？其实这个问题要比我们想象的复杂一些。

RCMP 就是皇家骑警的简称，一般加拿大人会亲切地叫他们 Mounties 骑警。在 1873 年，当时的加拿大政府为了应付快速开发的西北地区，建立了这样一支警察部队来维护广袤的从五大湖一直延伸到落基山脉的地区治安，这支部队，最初叫西北骑警，1920 年发展到了上千人，更名叫皇家骑警 RCMP。这支部队最初的任务是调和西方开拓者和当地原住民之间的矛盾，由于其执法公允，得到原住民的信任和喜爱，促进了双方签订和平条约，稳住了当时的西北地区。

但随着各地走上了法治的正规，RCMP 这支有点像野战部队的武装力量就显得有点多余。1928 年，联邦政府为了给这些骑警们找到一条出路，就开始和各个社区政府谈判，希望他们能雇佣 RCMP 来作为他们自己的地区警察力量。为了吸引地区政府雇佣 RCMP，渥太华表示，他们可以承担 60% 的骑警费用。这一来，就吸引了几乎所有的地方政府积极雇佣 RCMP，到这个时候，RCMP 就不完全是一个联邦层面的警察力量，他们和地区政府签署合同，成为了地区警力。当然，联邦政府也无力负担全国警力的 60% 开销，这一比例逐渐减小，到现在联邦政府承担的比例是 10%。加拿大除了昂达略省和魁北克之外，其余所有省份和地区都和联邦政府签约，雇佣 RCMP 作为自己的警察力量。RCMP 目前作为地区警力的人员 14000 人，相当于其作为联邦警力（相当于 FBI 职能） 7000 人的一倍。

如果你住在温哥华市，你知道每年你会交多少钱来供养警察部队吗？答案是：450 加元。但如果你住在北温，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高档社区。你每年通过缴税用来供养警察部队的钱，却只有几乎温哥华市的一半，240 加元。

这在大温地区是一个普遍现象：一些城市的警察支出是另一些城市的一半。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奇怪的现象呢？这就是因为这些城市里的警察队伍，是性质不同的。

BC 省目前一共有 63 个市政府是和 RCMP 签合同的。而自己拥有警力的只有 12 个大城市，比如维多利亚，温哥华，西温，Abbotsford，Delta，New Westminster，Port Moody 等。

RCMP 和城市警察有着巨大的区别。首先，城市警察的待遇要好得多。从工作量上来看，比如温哥华，每 500 名居民就配有一名警察，而北温则是每 950 人才配有一名 RCMP。一般来说，一名城市警察一年中要负责的案子大约 20-45 起，而 RCMP 则要高一倍，每人每年大约是 45-90 起案子。一个大城市的城市警察的工作量，甚至比一个边远地区的 RCMP 还要轻。

但是，城市警察的待遇，却比 RCMP 要高得多。目前一个城市警察的起薪是 7 万加币／年，而 RCMP 新警察的起薪只有 5.3 万加币。2009 年联邦还通过了一个立法，限制了 RCMP 警员的工资增长速度。在大温地区，一名 RCMP 的一级警官 first-class constables 年薪大约是 8.6 万加元，而温哥华市警察，同样是一级警官，他们的年薪却高达 10 万加元。

这样一对比，我们就可以清晰地看出，从各市政府的开销来看，他们当然是更愿意雇佣 RCMP，而不是聘请自己的城市警察。尤其是小城市，我们前面提到 RCMP 10% 的开销由联邦政府提供，而对于一些人口低于 15000 人的小社区，联邦政府承担 30%。所以我们会看到前面的对比，一些城市居民的警察费用，是另一些城市居民一半的现象。

但显然，这样做的代价就是，RCMP 处于严重的超负荷运作中。雇佣 RCMP 的城市，会出现警察反应迟缓，案件拖沓等现象。比如我们前面提到的 Surrey 市，RCMP 警员和人口的比例超过 1：1000。也就是说 1000 名 Surrey 居民，只有一个警察服务他们，这造成了 Surrey 一些地区犯罪率高，甚至成为大温地区毒品犯罪中心的现状。这也是为什么 McCallum 市长在他的竞选纲领中，就强调在他的任期中，一定要换掉 RCMP，全部转由城市警察负责治安的原因。

从各种犯罪数据，比如单位人口的犯罪率，破案率等来看，有独立城市警察的地区，往往比雇佣 RCMP 地区要好一些，这是可以理解的。但RCMP 和城市警察相比，他们的个体素质更高，受训更为规范，还有一个优势是他们可以在多个城市之间协同，比如清除爆炸物，危险人物的监控等。

另外，RCMP 也并不傻，他们完全明白自己和城市警察之间的差距最根本的原因是 RCMP 没有自己的工会，而城市警察则往往属于市政府工作人员的工会。所以推动 RCMP 工会化，一直是他们努力的方向。目前正在和联邦政府谈判。一旦 RCMP 工会化之后，他们的薪水可能会出现 30% 的增长，尤其是新入行的起薪会出现增长。

这就是一个鱼和熊掌无法兼得的问题。保持价格低廉的 RCMP，必然忍受犯罪率增高。由于 RCMP 受联邦资助，所以城市没有决定自己警员数量的绝对权力，必须和联邦协商。反过来，要想有较为充沛的警力来降低犯罪率，提高破案率，这一成本就一定会反映在本地居民的税单上。这种取舍，最终的决定权当然是这个城市的居民。这就是片头提到的 Bennett 夫人发起的公投的目的，Surrey 市居民到底是选择更低的犯罪率，还是更低的税收。目前的趋势是，人口少的小社区倾向于继续保留 RCMP，而人口越来越多，犯罪压力越来越大的大城市，则倾向于开始聘用自己的警察队伍。

最后说一个有趣的事儿，昂达略和魁北克一直在向联邦政府追讨补偿。因为他们从来没有雇佣过 RCMP 作为他们省内的警力，因此也从来没有拿过联邦的 RCMP 补助，他们认为这是不公平的。这一追讨已经追讨了半个世纪了，至今还没有得到联邦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