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Alan Z
上周六（1月15日），美国德克萨斯州科利维尔的一间犹太教堂发生了一起惊心动魄的人质劫持事件。在持枪绑匪的控制下，教堂的拉比凭借着自己的勇气和在安全课程中学到的知识，最终带领人质们成功逃离。
这起事件虽然并未导致人员伤亡，却再度触动了全美犹太社区本就紧绷的神经。即使在二战结束后，反犹主义在全球仍然没有消退，并且正在近期于美国继续生根发芽。仇恨和攻击事件的数量近年持续增加，犹太社区如何应对？
案发现场：多亏安全课程，拉比带领人质们成功逃出生天
周六的一早，位于德州达拉斯沃斯堡郊外的改革犹太会堂就开始了安息日礼拜。而就在当天，一名不速之客也来到了教堂——巴基斯坦裔英国人马利克·费萨尔·阿克拉姆。
拉比查理·赛特隆·沃克亲切地接待了这名似乎只是来取暖的陌生人，还为他泡了一杯茶。但很快，当沃克转身去带领祷告时，他却听到了身后的手枪上膛声。阿克拉姆随后开始大吼大叫，并劫持了四人作为人质，其中就包括沃克。
下午，其中一名人质得到了释放，但沃克等人仍然在被关押。幸运的是，在近年针对犹太人的攻击变得越来越普遍后，沃克与他的会众们都曾参与过相应的安全课程，对这样的情形早有应对方案。这为他们摆脱阿克拉姆，成功逃出帮了大忙。
沃克暗示其他人质们都偷偷开始向出口挪动。随后，他抓住阿克拉姆走神的机会，大吼一声：“快跑！”，另外两名人质反应迅速，立刻拔腿冲出了教堂。沃克最后逃出，用尽全身的力气向阿克拉姆的方向扔了一把椅子，阻碍了他追赶的步伐。
沃克后来提到：“我当时其实自己也怕得要死，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开枪打我。幸运的是，当我作为最后一人冲出教堂时，我仍然一声枪响都没听到。”
最后，包括沃克在内的剩下三名人质全部安然无恙。在确保人质撤出后，武装执法人员立刻进入教堂，击毙了阿克拉姆。
经过调查，阿克拉姆的主要动机可能是为了要求释放一名被美国关押的巴基斯坦科学家——阿菲亚·西迪基。此人曾在阿富汗涉嫌袭击美军而被逮捕，被判处了86年监禁。西迪基的定罪一直是海外针对美国抗议的主题之一，包括以她的名字命名的“阿菲亚基金会”组织了多次示威活动。
但犹太社区领导人都表示，这一袭击很明显涉及到了反犹主义。拉比里克·雅各布斯提到：“我很抱歉，如果这种事（指在犹太教堂发生的袭击）一千年发生一次，那你可以说这与反犹主义无关。但这个劫持者特意选择了犹太教堂，我觉得这所表明的意思就很清楚了。”
在后来的声明中，联邦调查局将人质事件定性为：“与恐怖主义有关事件，其中犹太社区成为主要目标。”
尽管沃克凭借着自己的机智果断成为了救人的英雄，但他还是表示，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曾经的安全培训：“多亏那些课程和指导，我才明白我该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如何采取行动。如果没有那个指导，我不会有勇气，也根本不会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但与此同时，全美频繁发生的针对犹太人的攻击，也再次提醒了犹太社区必须持续保持警惕并加强安全措施与训练。对此，国家犹太学习与领导中心的高级研究员，拉比约书亚·斯坦顿无奈地说道：“突然之间，我们在担任拉比的同时，还得成为安全专家才行。”
斯坦顿继续说道：“我成为拉比的初衷，不是为了成为安全专家的。我成为拉比是为了教导、支持与关心我们的社区。但现在，犹太社区成为被攻击目标令我们都被恐惧所笼罩。”
美国的反犹主义
近年来，犹太社区被攻击早已不再是新闻。在2018年与19年都曾爆发过大规模的针对犹太人枪击事件，更别提近期随着疫情爆发和反以色列情绪蔓延，犹太社区也受到了更为沉重的打击。一向以“开放自由”自居的美国，反犹主义从何而来？
事实上，在美国出现之前，反犹主义在欧洲早就被散布开来。例如，基督徒曾以耶稣被犹太人迫害致死为原因而仇恨犹太人。同时，每当社会出现经济困难时，在金融业较为成功的犹太人通常会先成为被责怪的对象。在欧洲，对犹太人的仇恨在纳粹党在德国上台后达到了顶峰。
而在欧洲人大量移民美国之后，这些对犹太人的刻板印象也被一并带来。尽管美国从未像欧洲那样出现过以国家官方的名义大规模驱逐、迫害甚至屠杀犹太人，但美国的反犹主义也会随着时间的发展而出现波动。
尤其是在1929年美国经济大萧条之后，在“犹太人控制经济”的谣言推动下，美国的反犹浪潮愈演愈烈，其与右翼组织的联系变得越来越紧密。当时，富兰克林·罗斯福的新政甚至也被反犹团体批评为“犹太新政”。
同时，美国的反犹主义也间接地造成了一件重大惨剧。1939年，装载着900多名逃难犹太人的德国客轮“圣路易斯号”试图在美国上岸，却在美国反犹主义政客们的抵制下最终遭到了拒绝，被迫返回欧洲。据统计，这些犹太乘客后来有四分之一都死于纳粹集中营。
二战结束后，纳粹德国对犹太人的暴行令世界震惊，也让反犹主义有所收敛。但在美国，它仍然在少数新纳粹团体中得到了保留。而学者们也表示，对于一些普通人来说，反犹者更多还是出于对犹太人的富裕所产生的嫉妒与恐惧，令其阴霾久久不能散去。
值得注意的是，对犹太人的刻板印象在很多时候，也与对亚裔的刻板印象十分相似，例如“聪明”或者“不讲诚信”。很大程度上，这是因为亚裔移民们同样在商界卓有成就，因此也被视为了掌控商界的“幕后黑手”。
反犹并非只是“右翼特权”
从历史上来看，反犹主义在很大程度上都被认为是一种右翼现象。尤其是在2016年特朗普当选总统之后，保守主义浪潮席卷全美，大量极端白人至上主义组织开始变得更加活跃。近些年，大多数反犹事件都与右翼势力有关。
2017年，由于弗吉尼亚州的夏洛茨维尔即将拆除一尊南方将领罗伯特·李的雕塑，因此招来了大量白人至上组织的愤怒。在8月的一个周末，数百名极右翼支持者们来到了弗吉尼亚大学校园内，手持火炬游行并高呼：“犹太人不会取代我们！”在现场，万字符等仇恨标志随处可见。
2018年，震惊全美的匹兹堡犹太教堂枪击案爆发。10月27日当天，白人男子罗伯特·鲍尔斯在教堂进行晨间礼拜时闯入，在大喊“犹太人都得死”之后开枪，枪声持续了整整29分钟。在警察赶到时，他已经杀死了11人。甚至在被警察逮捕后，此人的口中还在念念有词：“希望犹太人都去死”。
后来查出，鲍尔斯是一名极端的新纳粹主义者。甚至在他眼中，连特朗普都被他认为是个“全球主义者”而不是“民族主义者”，因此认为特朗普“活该被犹太人所包围和控制”。在另一篇帖子中，鲍尔斯写道：“只要犹太佬一天泛滥，让美国再次伟大就不可能实现”。
而在2019年，圣地亚哥地区的一座犹太教堂发生枪击事件，造成一人死亡，三人受伤。当时，19岁的约翰·厄内斯特手持步枪闯入教堂肆意射击。他还承认，自己在前几周放火烧了一间清真寺。厄内斯特此前在网上发言称：“可惜我只能杀死这么多犹太人，我希望自己能杀的更多。”
在同一年，常年对抗反犹主义和歧视与偏见的组织“反诽谤联盟”（ADL）指出，美国的反犹事件处于接近历史的水平，光是2018年就出现了1879起针对个人与机构的攻击。纽约警察局也报告称，在2016至18年间，纽约街头的万字符涂鸦数量增加了75%。
不过，ADL首席执行官乔纳森·格林布拉特也指出，持有反犹主义的人不一定完全来自右翼。他提到，近期随着反以色列的情绪不断扩张，左派也涌现出了令人担忧的反犹倾向。
2021年5月，以色列武装力量冲入阿克萨清真寺，令巴以冲突再次爆发，以色列的国际声誉大幅下降。而在世界范围内，不少人在声讨以色列的行径的同时，也带入了大量的反犹主义元素，将以色列视为犹太人的全部。
例如，之前在纽约反以色列的示威中，出现了不少人披着巴勒斯坦国旗，无缘无由地冲着犹太行人和旁观者大喊和推搡的事件。同时，联邦检察官还指控一名男子——29岁的阿里·阿拉赫里纵火烧了一间布鲁克林的极端正统派犹太教堂，并且袭击了一名极端正统犹太男子。
讽刺的是，极端正统犹太教徒实际上是反对以色列的，因为以色列的存在与他们的教义完全不符。
格林布拉特担忧地表示，随着左右两派都出现了反犹主义潮流，情况正在变得越来越恶劣。他提到：“这就是为什么犹太人在这一刻感到如此恐惧的原因。在最近的袭击现场，已经没有人戴着MAGA的帽子了。”
频繁针对犹太人的威胁也令很多人决定搬离美国。例如，住在纽约上东区的极端正统犹太作家哥德施密特就为自己的孩子申请了瑞士护照。她提到，自己去年在和丈夫与孩子外出时，被陌生人指着大吼脏话：“你们这些犹太人！你们这些犹太人！”
更让哥德施密特担忧的是，她的五岁儿子明显因为这一事件受到了刺激。最近，她发现儿子用乐高积木搭了一个犹太教堂。而在教堂周围，儿子特意增加了一个乐高小人组成的安全巡逻队，这令哥德施密特不寒而栗。
她最后补充道：“没有人在意别人对我们的羞辱，因为这只停留在言语层面。但万一下次，我们遇到的是武装分子呢？”
犹太社区防不胜防，团结信仰才是出路
回到德州犹太教堂人质事件，在拉比沃克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与安全课程的帮助之后，各个犹太社区吸取了这一教训，开始加大力度安装安保设备，同时为信徒们提供更多的安保课程。据沃克自称，他近年来至少参加了四次安全培训，分别来自警察局，联邦调查局，ADL，还有一个非营利组织。
其实早在2017年，由于此前的犹太教堂枪击案，大匹兹堡犹太人联合会就聘请了退休的FBI特工布拉德·奥尔西尼担任“社区安全主管”并培训这一地区的犹太组织的工作人员。奥尔西尼在谈到这份工作时说道：“多么令人伤心啊，我们甚至需要训练会众们的安全意识，才能保证他们的祈祷。”
在人质事件爆发后，北美犹太人联合会也宣布将加快启动一项耗资5400万美元的计划，继续扩大各犹太社区的安全举措。但是，即使排除掉昂贵的武装警卫服务，一些犹太教堂还是负担不起持续增加安保系统的费用，这也为一些犹太社区带来了难题。
同时，受到攻击的也不仅仅只有犹太社区。根据联邦调查局的数据，随着近期宣扬白人至上主义的言论在互联网上不断肆虐，针对各种群体的仇恨犯罪数量在过去几年都有所增加。
例如，新泽西州皮斯卡塔韦基督联合卫理公会牧师罗内尔·霍华德坦言道，长期以来，非裔美国人的教会都需要考虑安全威胁的可能性，而这些是许多白人根本无法想象的。霍华德提到：“每当我告诉我的白人同事们，从我记事开始，非裔教堂就需要安全保障措施，他们总是大吃一惊。”
在穆斯林群体中，安保一直以来也是一大问题。由于此前新西兰爆发了清真寺枪击案导致了50人死亡，在弗吉尼亚州弗雷德里克斯堡的伊斯兰中心，家长们一直坚持轮流坐在停车场的车里“站岗”，以便在周日送孩子们去参加学习后仍然能够保持警惕。
对此，洛杉矶威尔希尔大道圣殿的拉比史蒂夫·莱德提到，安全不仅仅局限于监控摄像头，金属探测器和安保培训。他指出，犹太社区并不是唯一成为攻击目标的信仰社区，而维持各宗教之间的关系，共同抵制歧视和仇恨也至关重要。
莱德表示，在周六的袭击事件爆发后，光是在一天之内，他就收到了来自各种信仰的人发来的关爱和支持的消息。这其中包含了不少谴责劫持人质的基督徒与穆斯林。
他补充道：“在犹太人的历史上，我们有过一段痛苦的，对抗反犹主义的经历。但是在21世纪的美国，让我们感到独特的是，我们开始感受到自己与其他宗教信仰成员们的深厚联系。”
来源：
https://www.bbc.com/news/world-us-canada-57286341
https://www.cnn.com/2022/01/17/us/inside-texas-synagogue-hostage-standoff/index.html
https://www.cnn.com/2022/01/17/us/jewish-communities-security-colleyville/index.html
https://www.cnn.com/2021/12/28/us/poway-synagogue-shooter-sentenced/index.html
https://www.cnn.com/2022/01/17/us/jewish-communities-security-colleyville/index.html
https://www.nytimes.com/2019/04/28/us/synagogue-shooting-chabad-poway.html
https://www.nytimes.com/2022/01/17/us/texas-synagogue-hostages-escape.html
https://www.nytimes.com/2018/10/27/us/active-shooter-pittsburgh-synagogue-shooting.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