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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写:被俄军占领的乌克兰城市,暴力,谎言和内奸

纽约客Joshua Yaffa 报道了乌克兰城市梅利托波尔被占领后,上到市长,下到普通民众的遭遇。俄军对当地居民用尽各种手段,包括威胁、打骂、绑架、流放等,希望让他们对俄罗斯意识形态的认同并放弃反抗,但事情并不如预想般顺利。

2019年的梅利托波尔。Oleksandra Grygorovych,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2月24日早上,当乌克兰南部中型城市梅利托波尔的市长伊万·费多罗夫被爆炸声惊醒时,天还很黑。

他以为是雷雨,又睡着了。他说:“我无法理解,在21世纪,一些病态的人会想到向欧洲中心发射导弹。”

一位值班军官打来电话,再次叫醒了他,告诉他城市被轰炸了。

袭击针对的是乌克兰空军第25运输航空旅的一个军事基地。近年来,部队的飞机曾为联合国在刚果民主共和国的维和任务提供支持,并为格陵兰岛上的丹麦科考站运送燃料。

俄罗斯希望占领这个基地,为其地面作战空运人员和设备。巡航导弹摧毁了控制塔和一个加油站。乌克兰飞行员争先恐后地让他们的飞机在被摧毁前起飞。几分钟内,一名航空技术人员在准备起飞的IL-76运输机的爆炸中丧生。

拂晓时分,约一百名男子前往国土防卫军的地方办公室办理入伍,这是当地的志愿军组织。一名乌克兰指挥官掏出手枪,放在桌上,说,“这是我们唯一拥有的武器。”

他让志愿者们回家了。当天下午,第25旅接到命令,全部撤出梅利托波尔,这是一次战术撤退。

医疗队的一名医护人员玛丽娜·罗迪纳告诉我:“这很痛苦,我们知道这座城市指望着我们。”

但这个旅的任务是运输后勤,基地里大约500名飞行员没有重型武器,只有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和火箭推进榴弹。罗迪纳和其他人只能希望,如果乌克兰军队撤离,梅利托波尔能免受进一步的攻击。

费多罗夫去了市政厅办公室,从电话里得知了撤离的消息。他说:“想象一下当时的情况,我是一个有15万人口的城市的市长,如果算上周边地区,这个城市人口有30万。现在是下午四点,天已经黑了。俄罗斯坦克在家门口,而我只有五辆垃圾车,三辆拖拉机拖车,还有,我不知道,一把金属铲子。就是这样。没有一个人有武器。”

第二天早上,俄罗斯坦克和装甲运兵车出现在街道上。士兵占领了市政厅、地区行政大楼,以及乌克兰安全部门的总部。俄罗斯国防部宣布:“俄罗斯部队在行进中,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进入了梅利托波尔。”

军队在小城周围贴了传单,其中包括普京致乌克兰人民的一封信:“今天的事件,并不涉及剥夺乌克兰和乌克兰人民的利益,而是涉及保卫俄罗斯本身不受一些人的影响,那些人把乌克兰作为砝码,并利用来反对我们国家和人民。我呼吁你们合作,以便我们能够迅速翻过这悲惨的一页,共同向前迈进”。

俄罗斯军队还散发了传单,指示当地人在“特别军事行动”期间应如何行事。乌克兰人被告知,要远离俄罗斯士兵和他们的装甲车,在街上给他们让路,并且不要携带武器。

传单上说,为了避免“来自基辅的宣传和虚假信息”,梅利托波尔的居民应该收看俄罗斯国家电视台,以及弗拉基米尔·索洛维约夫(Vladimir Solovyov,俄国著名的宗教哲学家、诗人、政论作家)的Telegram频道。他是俄罗斯最著名、最夸张的宣传者之一。

开车在镇上转悠的人发现,当地的广播电台被俄罗斯广播电台占据,其中一个一遍又一遍地播放普京的演讲。

梅利托波尔是一个农业中心,以蜂蜜和深红色樱桃闻名,人口主要讲俄语。费多罗夫告诉我,近年来,随着城市吸引了来自欧盟的资助,并公布了一系列的旧城改造项目,如新溜冰场和公共游泳池,最先进的传染性疾病诊所,其与俄罗斯的身份联系已经变得越来越少,更别说和几十年的苏联统治了。

费多罗夫本人是一名铁人三项运动员,带着孩子般的笑容,一头棕色短发,耳朵突出,代表着乌克兰新一代的民主领导人。他在20岁出头的时候赢得了梅利托波尔市议会的席位;2020年,32岁的他当选为市长。

“人们不再生活在过去,开始相信未来,”他说。

梅利托波尔市长费多罗夫。Elke Wetzig (User:Elya),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现在俄国已经占领了这座城市。在一百多英里外,俄军正在猛烈攻击马里乌波尔,摧毁整个居民区;在梅利托波尔,攻势远没有那么野蛮,但仍然全方位包围。

这座城市实际上被封锁了,除了来自俄罗斯控制的地区之外,没有任何食品或药品能运来,自动取款机里也没有现金。俄罗斯士兵到处巡逻,随机盘问人们。

一天下午,梅利托波尔地区议会主席谢尔盖·普利马(Serhii Pryima,谢尔盖的乌克兰语拼法,与下文俄语拼法区别)驾车驶近城市郊区时,在一个检查站被拦住。普利马问一个二十岁不到的俄国士兵,他在那里干什么。士兵回答:“我们是来解放你们的。”

“从谁手里解放?”普利马问道。

士兵没有回答。

在俄罗斯军队入侵后,费多罗夫在苏联时代的文化之家设立了临时办公室,地点位于梅利托波尔的主要广场。占领使他处于一种奇怪的境地。俄罗斯军队控制了这座城市,但他仍然是市长。

起初,他们告诉费多罗夫,让他独自管理城市事务。在枪口的威胁下,他被召去与一群俄罗斯高级官员开会。

他告诉他们:“你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

一个人回答说:“我们会永远在这里。”

另一个说:“你干你应该干的,我们干我们的”。

费多罗夫开始每天为他的选民录制视频,告诉他们在哪里可以找到食品杂货和提取现金。当城市公交车停止运行时,他呼吁居民让医务人员先乘坐公交车。在俄罗斯袭击的最初几天,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用发布在社交媒体上的反抗视频召集全国人民,费多罗夫也试图表现出一种乐观的精神。

3月1日,在一个为有需要的人提供免费食物和衣服的社会服务中心,他拍摄了自己的视频,说:“梅利托波尔没有投降,只是暂时被占领。”

普京刚开始以为入侵乌克兰会轻松获胜。许多专家预测,在一个星期内,他的可怕大军将清除一切阻力,逮捕或在必要时暗杀泽连斯基,在基辅建立亲俄傀儡政权。

但是事实相反,在西方武器和情报的帮助下,乌克兰军队进行了反击,重创了俄罗斯军队。

然而,俄罗斯军队在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取得了进展,并凭借海军优势,可能会打通去往2014年被的克里米亚的大陆桥。俄军还占领了东南部的一些城镇,梅利托波尔就是其中之一。

乌克兰主要城市位置和俄军攻势,截至5月15日。图源:BBC

在亚速海的别尔扬斯克,俄罗斯军队控制了港口,开始停靠自己的军舰。在安赫德的一场短暂但令人担忧的战斗中,导弹和火箭的炮火危险地迫近了城市的核电站,这是欧洲最大的核电站。在俄罗斯占领这座城市后,核电站的管理人员被告知,他们现在为俄罗斯国家原子能公司(Rosatom)工作。

赫尔松于3月2日陷落,这是第一个被占领的主要城市,人口为28万。俄罗斯议会中主要的亲普京政党领导人安德烈•图尔恰克最近访问了赫尔松,他在那里宣称,“俄罗斯会永远在这里,毫无疑问。”

由于地理和历史的原因,乌克兰东南部的城市大多讲俄语,但他们被轻易攻占与文化无关。靠近克里米亚,意味着俄罗斯可以更有效地将装甲和装备运过来,几乎没有在北方面临的后勤障碍。而且,在以草原为主的地形上,乌克兰人更难发动那种在基辅周围重创俄罗斯军队的伏击。

在赫尔松和梅利托波尔,乌克兰指挥官宁可撤退,也不愿冒着失去部队的风险,因为几乎没有胜利的机会。

“如果俄罗斯军队在2014年来到梅利托波尔,他们肯定会受到面包和盐的欢迎,”费多罗夫告诉我,他用的是俄语,意思是热情接待。但是此后,普京的侵略改变了公众的态度。

梅利托波尔曾经是前往克里米亚的游客的枢纽,但在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半岛后,这种联系几乎被切断。俄罗斯在顿巴斯地区煽动了长达八年的分离主义冲突,这场战争进一步恶化了当地居民对邻国的感情。

“我们不想看到梅利托波尔变成香蕉共和国(注:一种政治及经济体系的贬称,特别指那些拥有广泛贪污和有强大外国势力介入及间接支配的傀儡国家),”谢尔盖22岁的儿子弗拉德·普利马说,他在IT部门工作。“很明显,在俄罗斯统治下,这是人们可以预期的情况。”

3月2日,第一次反对俄罗斯接管梅利托波尔的大规模抗议活动举行。数百人聚集在城市中心的胜利广场,高喊“梅利托波尔是乌克兰的!”

参加抗议活动的梅利托波尔居民伊夫亨·波克普特采夫说,一开始,俄罗斯军队“似乎很困惑,好像他们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是,当抗议者在安全部门总部游行时,驻扎在里面的士兵鸣枪示警。一名抗议者腿部受伤。

第二天,俄罗斯装甲车沿着梅利托波尔的中心大街行驶,喇叭里大声播放着:“梅利托波尔的军民行政各部门注意,为了防止违法行为,确保公共秩序,暂时禁止集会和示威。”

城市从下午6点到早上6点实行宵禁。

抗议者没有被吓住。他们每天中午都聚集在一起,唱着乌克兰国歌,在城市周围游行,呼吁侵略者离开。俄罗斯士兵发射烟雾弹,并在街道上追逐人群。波克普特采夫告诉我,有一天,在混乱中,俄罗斯士兵从人群中抓了十几名抗议者,然后把他们赶到城外15英里的地方,把他们丢在一块空地上。

“他们的目标是最大限度地恐吓人们,”波克普特采夫说。

费多罗夫对抗议活动感到鼓舞,但担心参与者的安全。“我非常清楚俄罗斯对抗议活动和参加抗议的人的反应,”他告诉我。

在其中一段视频讲话中,费多罗夫呼吁居民保持和平,不要对抗士兵。

“我们的任务是救你的命,”他说。

每隔几天,俄罗斯官员就会来到费多罗夫的办公室,要求他停止示威活动。这参照了俄罗斯国内的情况:在俄罗斯,抗议要么不存在,要么被认为是外部力量的杰作。

但费多罗夫说,在乌克兰的现代政治文化中,示威是“我们DNA的一部分”,如果一个人不喜欢她的总统或市长,他就会走上街头说出来。

费多罗夫说:“他们无法相信,我没有组织这些抗议活动,也没有为他们买单。他们说,让抗议停下来!我回答说,我做不到”。

3月11日下午,占领开始两周后,费多罗夫正坐在文化中心的办公桌前,十几名俄罗斯士兵带着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冲进他的办公室,他们的脸上戴着巴拉克拉法帽(一种几乎完全围住头和脖子的羊毛兜帽),把费多罗夫的双手绑在背后,用一个黑袋子套住他的头。

他被告知,“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对他提起了刑事诉讼,“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是俄罗斯支持的顿巴斯分裂地区。费多罗夫被指控为右翼组织提供资金,这是一个民族主义派别,在俄罗斯的宣传中经常被当成妖怪,是克里姆林宫传说中的“纳粹”。

费多罗夫问道:“你们在开玩笑吗?”

其中一名士兵告诉他,“我们不是在开玩笑”。

他们把费多罗夫拖到外面,推上了一辆等候的面包车。当他们快速穿过城镇时,费多罗夫记录了他们转弯的次数和时间。

“我很了解这个城市,”他说。

即使蒙着眼睛,他也猜测自己被带到警察总部,俄罗斯军队在占领的第一天就接管了那里。当士兵们从他头上取下袋子时,他发现自己独自一人在牢房里。

“朝一个方向走10步,朝另一个方向走4步,”他回忆说(注:他借此丈量牢房的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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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俄罗斯当地军事指挥部任命了一位临时市长,一位名叫嘉琳娜·丹尼利琴科的市议会副议员,她曾是当地亲俄政治家叶夫根尼·巴利茨基的亲密助手,后者因在城里穿着苏联军装而出名。今年5月,俄罗斯当局任命巴利茨基为这个地区的州长。

丹尼利琴科为梅利托波尔的居民录制了视频讲话。她说:“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使所有机制适应新的现实,以便我们能够尽快开始以新的方式生活。”

她拐弯抹角地提到了抗议活动,补充说,“尽管我们尽了全力,本市仍有人试图破坏局势。我敦促你们,理智一点,不要被这些挑衅所迷惑。”

嘉琳娜·丹尼利琴科。via flickr.com

很少有人听她的。当天晚些时候,1000多人聚集在地方行政大楼前,高喊“释放市长!”

一名警卫告诉费多罗夫:“每一次抗议过后,我们都被俄罗斯人敲打。”

费多罗夫解释说。“在他们眼中的世界,如果有集会,只应该是支持俄罗斯的。”

费多罗夫被监禁两天后,八名全副武装的俄罗斯士兵来到普利马的家中,指控他组织了抗议活动。普利马一直在等着这样的拜访,他告诉家人,“他们可能也会来找我。”

士兵们搜查了公寓。让他带上换洗的衣服,没收了他的个人文件和他的手机,然后把他的手绑在背后,用袋子套住他的头,用一辆军用货车把他运走。

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普利马的妻子纳塔莉亚走访了警察局、市政厅、地区行政大楼等被俄罗斯军队占领的地方,寻找她的丈夫。她被告知,要“写一份失踪人口声明书”。

她这样做了很多次,但没有得到回应。一个星期后,市长办公室的一名俄罗斯士兵告诉她放弃写申诉书。他说,“我们读腻了。”

纳塔莉亚最终被接见,见到了新任命的俄罗斯梅利托波尔军事指挥官。他介绍自己叫塞宫(Saigon),一个化名。他告诉纳塔莉亚,他的部队与她丈夫的失踪没有任何关系。

“这是上级的事,”他说。

纳塔莉亚还联系了她丈夫在地区议会的前副手安德烈·西古塔,后者已经改变了立场,现在与占领政府合作。事实上,他接替了普利马的职位,成为了委员会主席;普利马的儿子弗拉德称西古塔是“纯粹的合作者”。

西古塔来到他们家公寓楼的院子里与纳塔莉亚见面。他一开始就说,他曾试图警告普利马,要对城里的俄罗斯军队有“不那么咄咄逼人”的态度。

“我做了正确的选择,你看,我一切都好,”他说。“但谢尔盖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现在他被关在地窖里。”

西古塔只能给出一个含糊的说法:“关于何时,以及如何释放他的决定还没有做出。”

到警察局后,费多罗夫忍受了漫长的审讯。逮捕他的人迫使他辞职,并将权力移交给丹尼利琴科。费多罗夫趁机问他们在城市里做什么。他记得,他们有三种解释:保护俄语,保护乌克兰人不受纳粹的伤害,以及阻止当局虐待二战老兵。

费多罗夫说:“这一切都很滑稽,很荒谬。”

他告诉看守他的士兵,梅利托波尔95%的居民说俄语,他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一辈子,从未见过纳粹。据他计算,有34名退伍军人住在梅利托波尔,他几乎认识他们所有人,把他们的电话号码保存在手机里,并经常去看望他们。

但逮捕他的人似乎非常认真的对待他们想象中的反俄罗斯,由法西斯统治的乌克兰。

“他们像念咒语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就好像他们是僵尸一样,”费多罗夫说。

一种威胁的气氛,甚至是暴力的气氛从未远离。晚上,费多罗夫能听到人们被折磨时的尖叫声。俄罗斯士兵表示,他们是乌克兰破坏者,因为在宵禁后还在街上行走而被捕。

有一次,费多罗夫听到隔壁牢房里一个男人痛苦地喊叫,听起来好像有人把他的手指弄断了。

“这件事就发生在一米开外,”费多罗夫说。“有什么能阻止他们来我的牢房做同样的事情呢?”

但几天后,审讯的内容发生了变化。在乌克兰人看来,费多罗夫已经成为压迫和抵抗的象征,是面对入侵时勇气的典范。泽连斯基在视频讲话中宣布,“扣押梅利托波尔市长不仅是针对特定的人,不仅是针对特定的城市,不仅是针对乌克兰。这是一种反民主的罪行。”

费多罗夫感觉到,逮捕他的人已经注意到了骚动。现在,他们不再对他施加压力或威胁,而是询问有关管理城市的实际问题。他说,“他们意识到自己给自己制造了一个麻烦,他们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3月16日晚,夜幕降临在梅利托波尔,俄罗斯士兵来到费多罗夫的牢房。

他在囚犯交换中被释放,一名士兵又把一个袋子套在他头上,带到一辆等候着的吉普车前。他被带到卡米扬斯克村并从吉普车上下来,这里在俄罗斯和乌克兰军队为争夺扎波罗热地区控制权而战斗的前线附近。

安全部门的一名警官上前辨认了他。当费多罗夫被带回到乌克兰控制的领土时,9名俄罗斯战俘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这是泽连斯基政府同意为释放费多罗夫而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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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架已经成为入侵的一个标志。仅在梅利托波尔,至少有300人被俄罗斯军队拘留。

“这样做的目的是在恐吓当地居民的同时,从这个人身上榨取某种好处,以传递这样一个信息。现在我们是当权者,我们决定所有问题,”扎波罗热地区委员会主席奥莱娜·朱克说。

朱克试图追踪那些被绑架或失踪的人,但她确信乌克兰当局只知道一小部分这类案件。她说:“直到俄罗斯军队离开,我们才明白布查发生了什么”。

她指的是基辅郊区,在俄罗斯4月初撤军后,那里发现了酷刑、强奸和处决数百人的证据,“只有当我们夺回自己的领土时,我们才会知道暴行和暴力的真实规模。”

俄军撤出后的布查惨状。АрміяInform / Віталій Саранцев, Роман Драпак, CC BY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在梅利托波尔,逮捕和绑架的主要目标是民选官员、激进分子、企业主,即任何被认为有影响力或有能力影响当地舆论的人。普利马最终在4月底被释放,但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例如,一家杂货店的老板在分发免费食物后被捕,因为分发人道主义援助物资被认为是俄罗斯军队的特权。士兵们没收了他的车和商店的钥匙。

一个半月后,他仍然下落不明。

占领者似乎对当地的征兵办公室特别感兴趣,他们在那里收集了退伍军人的名字,担心这些人可能会构成威胁。朱克说:“你所要做的就是找到一个看门人,用枪管命令他或她打开存放记录的房间。”

在梅利托波尔,这些记录更容易获取。征兵办公室的一名乌克兰官员变节了,给了俄罗斯士兵一份有数百人名字的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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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巴斯当地一位要求被称为奥莱克萨的参战老兵告诉我,梅利托波尔被占领后,他确信服兵役会使他成为目标。他说:“当时我想,如果乌克兰南部在他们的控制之下,我就活不下去了。”

他躲在朋友和亲戚的家里,直到有人送他出城。但是,在他逃跑时,这辆车在“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的一个检查站被拦截。这个共和国是顿巴斯的另一个俄罗斯支持的地区。他们用枪指着他,命令他下车。

士兵们把他带到附近的基地,对他拳打脚踢,还在他耳边开了一枪,把他带到一块地里,递给他一把铲子,让他挖一个坟墓。当他挖到几英尺深时,一名士兵开枪击中了他的腿。另一名士兵用枪托猛击他的头部,让他倒在自己挖的坑里。他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苏醒后,他被带到梅利托波尔的原乌克兰第25旅基地。自上世纪90年代车臣战争以来,俄罗斯士兵一直在进行一种被称为“过滤”的过程。“过滤”是将囚犯分为不同类别的委婉说法,对每个类别的犯人使用不同程度的暴力。

奥莱克萨记得,基地的审讯人员一心想找出任何他们认为是乌克兰民族主义者的人。来自乌克兰军队的囚犯经常受到殴打和折磨,比如亚速营,这个组织吸引了同情极右翼的战士。一些人被锁在一个金属保险柜里,直到失去知觉,不得不被俄罗斯军医救活。

奥列克萨的刑罚相对较轻:一名俄罗斯军官告诉他的士兵,奥列克萨的头部已经被砸碎,不要打得太狠。

大约一周后,奥莱克萨被送往顿涅茨克市外的一个苏联时代的监狱。他和数十名在战斗中被俘的乌克兰士兵被关押在那里;他还遇到了一名在开车去马里乌波尔接被围困的家人时被拘留的男子。他的车引起了俄罗斯军队的注意,他们逮捕了他,并把车扣了下来。

奥列克萨在那里待了几天,然后再次被转移,这一次是越过边境进入俄罗斯,他被关押在罗斯托夫地区的一所军事监狱。他说,这可能是最严厉的一次,“他们在审讯中殴打我们。他们打我们是因为我们站错了地方。他们打我们取乐。就算无缘无故,他们也可以打我们。”

俘虏奥莱克萨的人把他的肋骨打断了,把他的脚弄得淤青肿胀,都穿不进靴子。他继续被送往400英里外的俄罗斯城市沃罗涅日的一所监狱。在那里,他被要求填写表格,问题从他的政治忠诚性(民族主义者/爱国主义者/漠不关心),到他对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的看法。

最后,一名俄罗斯官员给他看了另一份密密麻麻的复杂文件,但有一个足够明确的结论:一个奥莱克萨从未听说过的法庭判处他犯有战争罪,并监禁他30年。

但很快,奥莱克萨的命运又发生了转变。他和其他一些被监禁的乌克兰人被塞一架军用运输机,飞往克里米亚的港口城市塞瓦斯托波尔,那里是俄罗斯的一个重要基地。第二天,他被驱车230英里带到卡米扬斯克的一座桥上,并在一次囚犯交换中被释放,市长费多罗夫就是在这里被释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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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维特兰娜·扎利泽茨卡娅是梅利托波尔一家媒体机构创办人,这个媒体就她自己一人。

她曾在这个城市当了20年的记者,是一个“讨厌鬼”和丑闻挖掘者。她是一名电视新闻主播和一家当地报纸的总编,在过去的九年里,她管理着自己的新闻网站RIA-Melitopol,报道从当地犯罪到樱桃收获的一切事情。

RIA-Melitopol也成为有关占领的新闻的主要来源。当俄罗斯军队第一次占领这座城市时,扎利泽茨卡娅试图弄清他们的意图。

“没有人解释任何事情——他们基本上只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她说。

RIA-Melitopol对费多罗夫的采访截图。

她的网站在跟踪当地居民谁已同意与俄罗斯建立的政府合作,并暴露出多个腐败和盗窃的案件,如俄罗斯军队4月从邮局运走了三百万乌克兰格里夫纳,相当于约十万美元。

在丹尼利琴科被宣布为临时市长之前,她邀请扎利泽茨卡娅参加了一次会议。丹尼利琴科似乎急于帮助俄罗斯军事指挥部,说,“旧的城市管理部门不合作”。

她也建议扎利泽茨卡娅考虑与俄罗斯合作:“如果你加入我们,你会有一个辉煌的前途。可以一路升职到莫斯科。”

扎利泽茨卡娅犹豫不决,说,“我爱乌克兰。”

尽管如此,丹尼利琴科回答说,扎利泽茨卡娅应该去见俄国指挥官,因为他想见她。

扎利泽茨卡娅后来说:“如果我参加了那次会议,就出不来了。我明白是时候离开了。”

扎利泽茨卡娅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梅利托波尔,逃到了一个乌克兰人控制的城市,她要求我不要透露这座城市的名字。她通过浏览社交媒体上的帖子,依靠梅利托波尔的消息来源网络,成功地维持了RIA-Melitopol的运营。

但即使距离遥远,俄罗斯当局也采取行动让她噤声。3月23日,也就是她离开小镇大约一周后,俄罗斯士兵出现在她父母的公寓里,洗劫了房间,没收了这对夫妇的手机,并逮捕了她的父亲。

那天晚上10点左右,扎利泽茨卡娅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她问他在哪里。

“在地下室里”,他回答。

扎利泽茨卡娅能听到一个带车臣口音的男人。梅利托波尔的许多俄军士兵都是卡德罗夫齐(车臣部队Kadyrovtsy,意思是卡德罗夫的追随者),得名于他们对车臣共和国领导人拉姆赞·卡德罗夫(Ramzan Kadyrov)的效忠,以暴力和野蛮著称。

这个车臣人说:“告诉她,她应该来这里。”

扎利泽茨卡娅很害怕,但也很愤怒。她说:“你扣押了一个病人”。她的父亲患有心脏病,最近还中风了,“我不会回来,也不会和你合作。”

车臣人挂断了电话。

两天后,扎利泽茨卡娅又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他开始背诵一段听起来像是事先准备好的文字:“Sveta,这里没有人打我,他们对我很好,一切都很好。”

她问他是否能拿到药,他说没有。于是扎利泽茨卡娅恳求绑架者释放他。

她听到一个士兵在后面说:“告诉她不要再写难听的东西了。”

那天晚上晚些时候,她接到一个自称谢尔盖(Sergey,谢尔盖的俄语拼法)的男人打来的电话。从他提问的内容来看,扎利泽茨卡娅认为他来自俄罗斯情报机构。他对她的新闻网站的运作方式很感兴趣:谁拥有它,代表谁的利益,信息来源是谁。

谢尔盖说,扎利泽茨卡娅应该和俄罗斯军队合作,否则,就把网站交给他们。他告诉她:“你知道你写的关于俄罗斯士兵的事情不是真的,他们不是那样的。”

最后,谢尔盖提出了一个折衷方案:如果扎利泽茨卡娅在公开帖子中说这个网站不属于她,她的父亲就会被释放。扎利泽茨卡娅告诉我:“这个网站过去和现在都属于乌克兰,我没有与占领者合作,也不打算合作。”

但她写了这篇帖子,30分钟后,她收到了一条短信,问她希望把父亲送到哪里。她回答说,回家。

第二天早上,扎利泽茨卡娅收到了一张父亲站在前花园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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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初,俄罗斯对梅利托波尔的占领进入第二个月,丹尼利琴科试图营造一种正常的气氛,重新开放了溜冰场,恢复了市政服务。在接受克里米亚一家新闻机构采访时,她感谢俄罗斯军队,“如此温和和小心地”进入这座城市,从“基辅政权”手中解放出来。

她经常用一种家长试图让孩子们听起来明智而有说服力的语气,与居民交谈。在一次视频讲话中,她宣布该市将用俄罗斯的电视频道取代乌克兰的电视频道。她说:“这些天,我们感到获取可靠信息的渠道严重短缺,重新配置你的电视接收器,获取准确的信息。”

几乎所有的超市都关门了,更不用说咖啡店和餐馆了。药店的药品越来越少。乌克兰当局试图派遣运送食品和药品的人道主义车队,但俄罗斯士兵拦截了他们,并没收了他们的物品。

露天市场仍然每天营业,提供新鲜的肉类和农产品,但几乎没有办法拿到现金,这对那些每月靠银行卡领养老金的人来说是个特别大的问题。丹尼利琴科承诺将过渡使用俄罗斯卢布,但城里几乎没有卢布可用。汽油既稀缺又昂贵,俄罗斯士兵和投机者占领了黑市,在路边出售油罐。

当地企业,尤其是农业部门的企业,开始报告重大盗窃事件。俄罗斯军队闯入了Agrotek公司的陈列室,偷走了价值100多万欧元的农业设备,包括两台先进的联合收割机、一台拖拉机和一台播种机。

几天后,GPS追踪器显示,被盗物品位于车臣的一个农村地区。

据费多罗夫说,新政权一直在迫使粮食生产商放弃大部分收成,然后用卡车将收获的粮食通过边境运到俄罗斯。

通信很慢,移动服务时断时续。居民们开始拿着手机站在长期关闭的咖啡馆外,那里的Wi-Fi连接仍然可用。一天下午,我找到了米哈伊尔·库莫克库莫克,他是当地报纸《梅利托波尔报道》(Melitopol Vedomosti)的出版商。

他也曾被一支俄罗斯武装部队短暂扣押,被从自己的公寓带到俄罗斯军事总部,与联邦安全局的官员交谈。

“他们让我进行信息合作,”他回忆道。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俄联邦安全局的官员敦促库莫克使用他的报纸,对城里的“事件进行正面报道”。

他拒绝了。他说:“我看不出有什么正面的事情发生。你不让我把实际发生的事情写下来。”

他没有发表谎言,而是关闭了这家报纸,说,“他们明确表示,无论我现在认为发生了什么,情况对我来说可能会变得更糟”。

几天后,俄罗斯占领者开始印刷库莫克的报纸的仿冒品,用来在镇上四处宣传。其中一期的头版刊登了丹尼利琴科的肖像,她说,“梅利托波尔正在习惯平静的生活”。

占领当局特别注意城市的学校,这些学校自入侵的第一天以来就关闭了线下授课。许多学生和他们的家人已经离开了小城;其他人则在网上学习,参加在乌克兰其他地方举办的课程。

许多学校的地下室都被改造成了防空洞。重新开放这些设施,将是向梅利托波尔的居民发出生活正在恢复正常的信号,它还将为入侵提供一个信息平台,安插俄罗斯所偏爱的乌克兰历史和意识形态内容。

梅利托波尔一所表演艺术学校的校长阿尔特姆·舒利亚特耶夫告诉我,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一名官员来找过他,他介绍自己叫弗拉迪斯拉夫。

梅利托波尔的学校。Олег Довгаль, CC BY-SA 3.0 via Wikimedia Commons

谈话很有礼貌地开始了。弗拉迪斯拉夫告诉他:“你们被法西斯统治着。他们欺压俄罗斯人。但这是不对的,我们是斯拉夫兄弟。”

舒利亚特耶夫回答说,他认为梅利托波尔没有法西斯分子。

弗拉迪斯拉夫说:“你什么都不懂,你不知道法西斯分子的全球计划。”

然后他问学校有没有图书馆,有没有列宁的文集。“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作品,”他说。

舒利亚特耶夫说手头没有列宁文集,但话说回来,为什么表演艺术学校要有他的作品呢?“列宁不跳舞也不唱歌。”

弗拉迪斯拉夫继续他的主要观点:学校必须恢复线下授课。舒利亚特耶夫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不安全,而且很多家庭已经离开了。

弗拉迪斯拉夫变得沮丧。“我们对你想要什么不感兴趣”,他说。“重要的是我们想要什么。”

弗拉迪斯拉夫敦促舒利亚特耶夫考虑这个提议:“我们等待你通知我们你的决定。”

舒利亚特耶夫和他的妻子以及他们的两个孩子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梅利托波尔。

丹尼利琴科任命当地一所技术学院的院长埃琳娜·沙普洛娃为梅利托波尔的教育部长。3月底,沙普洛娃召集了该市的学校校长在学院开会。参加会议的教育工作者事先进行了协商,并决定提交辞呈——没有人愿意与城市的占领当局合作。

在教学楼前面的台阶上,沙普洛娃恳求他们继续上课,并反复示意他们进屋。校长们拒绝了。突然,丹尼利琴科出现了,后面跟着戴着面罩、拿着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的人,他试图把这群人赶进大楼。

“我们就转身离开了,”一位校长告诉我。这似乎激怒了丹尼利琴科。她追着他们,校长还记得她喊道:“那我们就把你们他x的都赶出城!”

教育工作者计划第二天开会决定如何应对,一位校长说,“我们都惊呆了。”

第二天早上,消息传开了,四个校长被从他们的公寓里带走了。其中一个后来告诉我,他们被关在一个没有暖气的车库里,在那里他们可以隔着墙听到一个男人被打的声音。两晚之后,他们驱车20英里到了城外。一个军官对他们说:“你们拒绝合作,所以你们受到了惩罚。你们被驱逐出梅利托波尔,不准再回来。”

最终,丹尼利琴科如愿以偿,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这样:梅利托波尔的学校在4月正式开学,但只有少数学校真正开课。

出席率一直很低。舒里亚特耶夫说,他听说最近有大约20名学生来他的学校,而在入侵前有500多名学生。与此同时,丹尼利琴科宣布“宣传民族主义思想的伪历史书籍”,将从梅利托波尔的中央图书馆中移除,只有“讲述真实历史的书籍才会出现在书架上”。

舒里亚特耶夫的丈夫曾是举重运动员,后被任命为小学校长。在亲俄罗斯电视台播出的一段宣传片中,他举起一本由乌克兰前总统列奥尼德·库奇马撰写的《乌克兰不是俄罗斯》,作为应该被禁止的书籍的例子。

《乌克兰不是俄罗斯》封面。图源:亚马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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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估计,几乎一半的梅利托波人口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费多罗夫说:“我理解那些准备离开的人。我们习惯了生活在不同的城市,有不同的心态,有一套不同的自由和价值观。他们正试图强迫我们接受新的挑战。”

对于那些逃离的人来说,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位于梅利托波尔以北80英里的地区首府扎波罗热。自战争开始以来,一家名为“震中”(Epicenter)的大型商店,一直是来自南部被占领土的难民一站式迎新和事务处理中心,这个商店专门经营家居装修和园艺用品。

志愿者分发茶和零食,医护人员帮助病人和伤者,警察在新来者中间巡逻,寻找亲俄合作者和破坏者。

离开俄罗斯占领下的城市是一件棘手的事情。马里乌波尔有多达1万人被杀,从那里出发,俄罗斯军队只能保证一个方向的安全通道:前往俄罗斯的方向。那些前往乌克兰控制地区的人,被迫在不断炮击的道路上行走,俄罗斯军队经常朝他们的方向开枪。

我看到很多开到“震中”停车场的车,挡风玻璃都被震碎了,车体四周都是弹孔。即使是离开梅利托波尔的路线,也要经过前线,坦克炮弹和火箭弹偶尔会击中汽车。在每个检查站,俄罗斯士兵都让男性乘客撩起衬衫,寻找民族主义的纹身和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后座造成的瘀伤。

当我在“震中”的停车场附近徘徊时,遇到了一个由巴士和汽车组成的车队人员,他们已经设法离开了梅利托波尔。公共汽车上的空间非常有限,以至于有些人坐在拖拉机拖车的斗里。

几乎每辆车都挤满了人,超出了正常范围;父母们抱着他们的孩子在路上挤来挤去。许多司机在车窗上贴上写着“儿童”的手写牌子。

波格丹和尤利娅·沙波瓦洛夫带着两个孩子开车来到这里,他们最初来自顿涅茨克,但2014年,在俄罗斯支持的民兵接管政权后,他们逃到了梅利托波尔。他们开始喜欢这个城市的公园和学校,和它的欧式风格。

尤利娅告诉我:“我们不想离开,但呼吸都变得困难”,他们现在计划前往乌克兰西部,“我们会回到梅利托波尔,但前提是它是乌克兰的一部分。”

在附近,我遇到了两位母亲和她们十几岁的女儿,她们正在喝茶,吃东西。我问他们为什么决定离开。其中一位母亲拉丽莎说:“就好像90年代又回来了。”

她不再开车去超市,而是从露天市场拖袋子回来,到处都要排队。她为俄罗斯士兵的装甲车取了一个绰号,这些车通常在侧面画上一个大字母“Z”,这是俄罗斯入侵的象征。她叫这些车“zalupa mashiny”,是“白痴车”的意思。

Russian ministry of defence,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拉丽莎说:“我们知道这种情况不会持续一两个月,而是会持续更长的时间”。

整整三天,他们都试图通过梅利托波尔郊区的一个检查站,但都没有成功。最后,在他们第四次尝试时,士兵们让他们通过了。

费多罗夫也去了扎波罗热。他在地方政府总部设立了一个办公室,这是一个位于主要广场上的苏联时代的混凝土建筑。在里面,我发现他在一间巨大的部长办公室里,朴素而官僚,一面乌克兰国旗立在角落里。

他并没有做多少工作来把这个地方变成自己的地盘,他坚持说他只会在那里待很短的时间。

“我们下次采访将在梅利托波尔进行——乌克兰的梅利托波尔,”他说。

这句口头语听起来与逾越节家宴上的传统祈祷词没什么不同,“明年在耶路撒冷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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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种程度上,费多罗夫过着和以前一样的日子。他与水务部门、天然气公司、当地商业领袖和关心此事的居民举行会议,只是现在他们通过电话或视频会议进行。事实上,数百名城市雇员仍然向他汇报工作;许多市政开支需要他签字。

然而,他说,在不协助占领军的情况下,在梅利托波尔维持服务是一项特殊的挑战:“我们尽了一切努力,让我们的敌人永远不会感到舒服,但让没有任何罪过的普通人免受痛苦。”

费多罗夫继续向梅利托波尔的居民录制视频讲话,分享有关这里被占领和更大规模战争行动的消息。乌克兰军队夺回了被占领的赫尔松附近的一些村庄。

费多罗夫援引乌克兰情报机构的消息称,在梅利托波尔,多达100名俄罗斯士兵已被“消灭”。但是,考虑到这个地区的地理和军事现实,全面行动重新夺回这座城市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与此同时,俄罗斯军队和他们在当地的代理人试图巩固他们对梅利托波尔的控制。在纪念苏联击败纳粹德国的胜利日前夕,丹尼利琴科大张旗鼓地宣布,主广场上的乌克兰国旗将被苏联红军的旗帜取代。市中心的建筑物上出现了红军的星星;一条写着“光荣属于胜利者”的横幅出现在这个城市历史悠久的拱门上。

梅利托波尔中心广场。Oleksandra Grygorovych, CC0, via Wikimedia Commons

丹尼利琴科说,这样做的目的是要废除乌克兰的“去共产化”政策。在顿巴斯战斗爆发后,乌克兰的“去共产化”政策,要求从全国各地的城市移除苏联的标志、纪念碑和街道名称。

她在视频讲话中说:“纳粹乌克兰政权破坏了我们庆祝这个节日的能力,我们所热爱和珍视的一切,他们都毁掉了。但我们要使一切恢复原状。”

5月9日,胜利日的早晨,丹尼利琴科在摄制组的陪同下,带着一束白玫瑰来到了该市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纪念馆。在一次简短的讲话中,她告诉梅利托波尔的居民:“我希望你们快乐、幸福,在你们的头顶上有一片和平的天空。”

当天晚些时候,这里举行了“不朽军团”游行,数百人举着参加战争的亲人的画像游行。人群中苏联国旗点缀在俄罗斯的三色旗之间;许多与会者戴着橙黑相间的圣乔治丝带,这原本是苏联战胜纳粹主义的象征,近年来,已被用作俄罗斯民族主义和军国主义的护身符。

当天晚上,居民们看到了烟花礼炮,爆炸声再一次在梅利托波尔黑暗的天空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