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月彦子 美国华人杂谈

编者按：在往期文章中，我们曾反复解释过为何大规模监禁并不能真正解决犯罪问题（美国已经拥有全世界最大规模的监禁人口，为什么我们仍然不能感到安全？），反而为美国创造了新的问题。但无法废除大规模监禁的背后，一个“产业链”已经在监狱中存在。因为囚犯只需低额的报酬就可以完成工作，路易斯安那州甚至出现了犯人被故意延期监禁的情况。

本文翻译整理自多篇文章。

上周三（1月25日）美国司法部发布了一份为期一年的调查报告，确认路易斯安那州（简称“路州”）的监狱长期存在服刑期满的囚犯被故意延期监禁，推迟释放的问题。

它不是一个突发问题，而是持续了至少10年的时间。它不是个别囚犯被区别对待，而是有超过四分之一的囚犯被延长监禁时间。平均每个月都有大约200名囚犯在法定释放日期之后仍关押在监狱中。它也不是短期的几个小时或几天的“过度监禁”，而是可能长达90天。根据囚犯律师获得的内部数据，2019年平均额外服刑时间约为44天。最近，路州公共安全和惩教部的公共热线还警告犯人家属，他们等待时间可能长达90天。

在美国其他大多数州和城市，被标记为立即释放的囚犯和假释犯通常在几小时内被安排释放，很少出现拖延几天的现象。纽约市在最近的集体诉讼案中同意向每位延迟释放3小时以上的犯人支付$3,500美金。但在路易斯安那州，“过度拘留”的问题普遍存在，经常在没有解释、道歉或赔偿的情况下发生，其中不少人本身也只是是轻罪或初犯。

无法按时释放犯人的危机

许多年来，路州监禁人数比例高于全美其他州。非裔被监禁的比例也明显高于其人口占比。司法部的介入可能会促使路州司法系统的改革，更换过时的计算机系统，更新用于计算服刑时间的程序，因为这是造成问题的原因之一。

路州不仅有服刑时间计算问题，因为监狱拥挤，州政府通常将刑期在20年以下的囚犯送到县级政府（在路州也称“堂区”，是仅次于州的二级行政区划）管理的监狱。这意味着县级监狱不仅是传统的监狱，而且是州监狱系统的延伸。这是一个杂乱无章、迟缓的系统，沟通和管辖权的关系错综复杂，导致许多超过释放日期仍被关押的囚犯在功能失调的州和县官僚机构之间求助无门。

管理路州惩教部门长达14年的负责人在一份证词中承认，无法立即释放囚犯一直是个问题。该部门近年来已经将本该立即释放的犯人等待时间缩短了一半，在十年前，犯人的平均等待时间超过70天。但惩教部门的一位发言人拒绝讨论过度拘留问题，甚至拒绝提供有关监狱系统如何运作的基本信息，并以诉讼为由，拒绝回应囚犯的具体索赔。

可以说，这不是一个“新闻”了，而是一个被忽视的危机。

来自联邦司法部的压力能够带来一些变革，但难以克服路州刑事司法系统的核心问题：它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即犯人的自由比普通人的自由更为廉价。

路州有些县的警长不愿意释放他们认为出狱后可能再犯的人。一些人甚至认为关押在当地监狱中的囚犯值得作为免费劳动力保留下来。

2017年10月，路州卡多县警长史蒂夫·普拉托(Steve Prator)在记者会上发言，他担心新的量刑对县政府不利。它不仅会导致“坏”的前囚犯的犯罪率上升，还会剥夺“好”的囚犯所提供的免费劳动力。

普拉托警长说：“他们要放了那些“好”犯人，我们每天都用这些犯人来洗车，给汽车换油，在厨房做饭，做所有这些事情帮助我们省钱。现在他们要这些人放了”。

县级政府监狱几乎没有准时释放囚犯的动机，支付囚犯工作的时薪只有几美分，而且州政府承担各项费用。州级囚犯的报销费用是县政府的一个重要收入来源。还有一些拘留所乐于接受在边境被拘留的移民，因为他们能得到更高的联邦补贴费用。

讲到这里，我们不得不提到美国的大规模监禁的问题。美国的囚犯占总人口的比例超过世界上任何其他国家，远远高出西方发达国家，甚至高出俄罗斯这样的威权统治国家。每100名美国成年人中有1名被监禁。

上世纪70年代，联邦政府大幅加重对毒品犯罪的刑罚，实行强制性的最低刑期，高刑罚导致监狱人口急剧膨胀。监禁还加剧了种族矛盾，对非裔和西班牙裔等少数族裔的刻板印象也造就有色人种监禁比例远高出其人口占比。（相关阅读：美国已经拥有全世界最大规模的监禁人口，为什么我们仍然不能感到安全？）

最近30年来还有另一个趋势，即监狱私企化。这也加剧了大规模监禁的恶行循环。据统计，全美平均监禁一个人一天花掉大约 100 美元，这部分费用最终从纳税人身上得来。监禁人数暴涨，基础设施跟不上，管理困难使许多监狱将服务外包给私企，如提供监狱食物，提供犯人医疗保健，涉及汇款和科技服务的Jpay和Securus公司。

甚至，监狱或拘留设施完全交给私企经营，比如前身是美国惩教公司（CCA）的CoreCivic，经营监狱涉及多州，也卷入不少官司。私企花钱游说国会和州官员，向大众宣传应该支持更严格的刑罚，因为监禁的人数越多，监禁时间越长，对于这些监狱行业垄断私企来说都是有利可图的。

我们了解监禁犯人多么费钱，却很少听闻其实囚犯每年也在创造价值。根据美国公民自由联盟（ACLU）去年的一份报告，美国服刑人员每年至少创造110亿美元的商品和服务。

囚犯有时被迫从事困难和危险的工作，没有基本的劳动保护，很少或根本没有培训，而他们的收入几乎为零。2016年，加州山火蔓延，12%的野火消防员由囚犯担任。囚犯每天冒生命危险灭火，得到3至5美元的收入，虽然有实地经验，但当时加州法律禁止任何有犯罪记录的人成为消防员。2022年报道是加州有意推行“囚犯消防员”的计划，但困难重重。

80%以上的在押囚犯从事一般的监狱维护工作，包括打扫卫生、做饭、修理、洗衣和其他基本服务。报告显示，犯人的平均工资为每小时13美分至52美分。阿拉巴马、阿肯色、佛罗里达、乔治亚、密西西比、南卡罗来纳和德克萨斯州这七个州不支付囚犯工作的任何费用。即使有微薄收入，通常也会被扣去大部分工资，用于“税收、食宿费和法庭费用”。

超过75%的服刑人员告诉美国公民自由联盟的研究人员，如果他们不能工作或拒绝工作，他们会受到从单独监禁、失去家人探视到拒绝减刑的惩罚。

70%的人说他们的工资买不起肥皂和打电话等生活必需品。有些私营保险公司要求犯人支付Co-pay共付费用后才能看医生。比较幸运的犯人有家属汇款，但前面提到的JPay公司可收取高达45%的转账费，即犯人家属寄50美元，JPay公司可以收取20美元的服务费。Securus技术公司的电话费用也不便宜，每分钟视频通话可高达1美元；或者第1分钟收取3美元，随后0.16美元。

JPay公司这两年为监狱赠送平板电脑，声称是慈善活动，但是每小时收入只有几美分的人要为原本免费的内容付费。下载一首歌曲价格可高达2.5美元。发送一封电子邮件的费用为0.35美元，如果附加一张照片，费用将翻倍，如果附加一段视频，费用将翻四倍。

美国的监禁系统早已崩坏，早年立法鼓励大规模的监禁，有色人种被不成比例的监禁加剧种族矛盾。监狱系统成为政府收入来源，私企为盈利更加速大规模监禁的恶性循环。犯人被利用为廉价劳动力的来源，以补贴臃肿的监狱系统的费用，但他们的工作无法使他们受益，不是市场所需技能和培训，收入微乎其微，甚至连基本的生活所需都难以满足。

路易斯安那州过度监禁囚犯的问题只是冰山一角，其隐藏的是美国急需改革的监禁系统。

参考文章：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ews/post-nation/wp/2017/10/12/louisiana-sheriff-argues-against-releasing-prisoners-you-can-work-drawing-slavery-comparisons/
https://www.theguardian.com/us-news/2022/jun/15/us-prison-workers-low-wages-exploited
https://www.nytimes.com/2022/12/11/us/politics/louisiana-prison-overdetention.html#:~:text=Traweek’s%20case%20was%20neither%20atypical,16%2C000%20prisoners%20freed%20each%20year.
https://www.nytimes.com/2023/01/25/us/politics/justice-department-overdetention.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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